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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南京、天京

第101节南京、天京

1月20日,根据杨秀清的命令,太平军不放弃武昌城和汉阳府城、汉口府城,以武汉三镇为根基,展开进军江南、攻占南京的战略行动。太平军的9个师和4个旅的野战部队里,留下胡以晃的第5师和新建的、属于杨秀清嫡系的第13旅驻守武汉三镇,为了“加强武汉三镇的防御兵力”,第13旅(下辖第33团、第43团)在武汉三镇招募新兵士卒,被扩建成第13师(新建了第53团),两个师合计约2万兵力,胡以晃负责全权指挥,防御武汉三镇,所有的随军家属暂时都安顿在武汉三镇,太平军留下大批武器装备和粮米物资;太平军另外8个师和3个旅的八万五千余精兵乘坐着几千条船舟,扬帆起航,顺江而下,扑向南京城(洪秀全不在船队里,在武昌城内,打下南京城后才去),船队为首先锋大船上高悬着双旌绣旗:

龙飞九五,重开混沌之天;

虎贲十万,直抵幽燕之地。

太平军占长沙、入洞庭、进湖北、夺武昌,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眼看着就要打南京了,这一系列的噩耗败报和前线清军无能透顶的表现让咸丰皇帝震怒愤慨至极,真恨不得把那些屡战屡败的总督、巡抚、提督、总兵统统押进京城处死,但经过反复思量,加上肃顺等人的竭力劝解,强行忍住愤怒的咸丰皇帝决定“恩威并重”,一方面撤除了两广总督徐广缙的“钦差大臣”的头衔和总督之职,逮捕治罪,又罢免了湖广总督程裔采,另一方面调任云贵总督张亮基为新任湖广总督,提升广西提督向荣为湖北提督并且暂时代理湖北巡抚之职,又任命署理河南巡抚琦善为“钦差大臣”,率军增援湖北、安徽,又任命两江总督陆建瀛为“钦差大臣”,防守重镇南京,整顿苏皖赣三地兵马,迎战太平军,提升副将福兴为新任广西提督。

咸丰皇帝的这番“恩威并重”对前线战事而言只是马后炮,因为太平军速度太快,犹如迅雷雪崩般。长江水面上,太平军船舟如麻、旌旗如云、声势滔天,沿途清军尽皆望风披靡。沿途虽然关口重重,但驻扎清军尽皆闻风而逃,长江下游各要塞形同虚设,使得太平军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打一场真正的硬仗。

1月25日,太平军攻陷湖北省东部江防重镇广济县(后世武穴市),驻扎在这里的清军寿春镇总兵恩长率部四千余人进行抵抗,被太平军杀得全军覆没,恩长本人也被太平军斩杀。刚从南京来到广济县附近、准备“亲临前线督师作战”的两江总督陆建瀛听说恩长兵败身死,吓得一溜烟地逃回了南京。

攻占广济县后,杨秀清从他的第1师里抽调了两千多名精锐老兵,又招募了几千名当地新兵,混编新建成太平军第14旅(下辖第34团、第44团),驻扎在广济县,确保鄂东畅通,随即,太平军主力继续出发,剑指位于江西省最北端、赣鄂皖三省交界处、号称“三江之口、七省通衢”和“赣省北大门”的九江。江西巡抚张芾有些远见,在先前太平军攻打长沙城时,他就预感到太平军可能“犯赣”,因此跟正好返乡的礼部尚书陈孚恩(陈孚恩是江西新城人)一起组建团练乡勇,积极备战。为了阻挡太平军船队顺江而下,张芾和陈孚恩调遣团练乡勇,在九江境内的长江水面上建立三道木排垄断江腰,又用粗重铁链横栏水面,木排上修筑炮台卡房,十里之间三道并列,即使一块木片都难以漂过。另外,张芾听取了陈孚恩的提议,“赣地人文初祖许逊许真君是江西福主(许逊,江西南昌人,晋代著名道士,道教四大天师之一,传说他最终得道成仙、羽化飞升),我们可以从道观里请出许真君的神像安放在九江府城上,让许真君的神灵帮助我们保佑九江、庇护万民。”于是,张芾、陈孚恩等赣省高官毕恭毕敬、虔诚无比地从道观里请出了许逊神像,安放在九江府城墙上,早九晚五地进行上香祷祝――此举与鲍起豹等湘省高官请出城隍庙神像放在长沙城墙上简直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张芾十分尽心尽力,可惜,他的战术跟已经成为吊死鬼的前任湖北巡抚常大淳当初使用的“堵塞战术”一样,都是自作聪明之举。太平军先锋部队是石达开的第4师,在看到江面上的清军木排铁链后,石达开准备了几百条木筏,在木筏上固定安置了上百个大铁锅,锅内放上松香、桐油等引火物,以棉花作燃火引线,又在木筏上扎立若干草人,草人里面塞满了皂角、海椒、火药等物,草人外穿号衣,绑上旌旗刀矛。石达开部在夜间把这些木筏点上火苗,然后顺流而放,漂冲向清军的木排防线,清军在黑暗中看到星火点点的木筏后,认为太平军趁夜杀来,急忙开枪放炮,白白地耗费了弹子火药,清军的枪炮轰击让木筏上草人尽皆着火,迅速点燃清军的木排,将其统统付之一炬,与此同时,太平军船队运载着步兵部队在江畔陆地上登陆,包抄清军后方。天亮时,九江清军被歼灭,张芾和陈孚恩仓惶逃跑,太平军攻陷九江,至于九江府城墙上的许真君神像,也被太平军的大炮轰得尘归尘土归土。

太平军攻打九江时,向荣等人带着部队在江南岸路上一路狂奔追赶,打算在老鼠峡伏击太平军,当他们抵达九江时,太平军已经突破九江清军在长江上的防线,正在猛攻九江府城,向荣急忙和张国梁、邓绍良、秦定三、和春等人率部对即将攻入九江府城的太平军发动强攻,打击了太平军的部分侧翼部队,虽然杀伤数百太平军,但九江府城大势已去,被太平军攻陷。攻占九江府城后,杨秀清再次故技重施,从嫡系部队里抽调了三四千老兵,又招募了几千名当地新兵,混编新建成太平军第15师(下辖第35团、第45团、第55团),驻扎于九江府。

1月31日,太平军进逼号称“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的长江中下游重镇、安徽省会安庆。驻扎安庆的清军是福山镇总兵王鹏飞部、游击赓音布部、参将嵩瑞部,合计约四千士卒,看到太平军的船队浩浩荡荡地蔽江而来,王鹏飞、赓音布、嵩瑞尽皆心惊胆战、临阵脱逃。王鹏飞在逃跑之前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自作聪明地玩起了“空城计”,特地打开安庆府城大门后才逃跑的,因为他的“热心帮忙”,太平军因此而不费吹灰之力地杀进了安庆府城,在乱军中斩杀了王鹏飞、赓音布、嵩瑞三人,安庆府知府傅继勋、安徽省布政使李本仁、安徽省按察使张熙宇等皖省文官看到王鹏飞等武官跑了,纷纷一起仓惶逃跑,继而尽皆死于乱军混战。安徽巡抚蒋文庆在看到清军一触即溃、太平军大举猛攻安庆府城后,万念俱灰、吞金自杀,但没死成,又喝毒药,还是没死成,他索性穿上官服,跑出了巡抚府,冲向太平军以寻死,最终如愿以偿地被太平军士卒斩杀。

安庆是继桂林、长沙、武昌后第四个被太平军攻陷的省会城市。太平军攻克安庆府城后,杨秀清第三次如法炮制,从自己的嫡系部队里抽调了几千名老兵,又招募了几千名当地新兵,混编新建成太平军第16师(下辖第36团、第46团、第56团),驻扎于安庆府。――安庆扼守长江咽喉,更是南京的上游屏障,是极度重要的军事据点,历史上,太平军攻占了安庆就像攻占了武昌一样,在搜刮后就放弃了,以至于后来不得不与湘淮军反复血战以争夺安庆。

拿下安庆后,南京已经近在眼前了。

2月14日,太平军正式兵临南京城下,一批又一批地有条不紊地离船上岸,在南京城南郊的西善桥一带安营扎寨,准备攻城。城内的官吏、兵勇、百姓在城头上看城外,只见“自城外至江东门,一望而无际,横广一二十里,皆红头人(太平军普通士卒都头扎红色三角巾)”。南京城的清廷清军最高官员是两江总督陆建瀛,除陆建瀛,南京城内的高级将领和官员还有江宁将军祥厚、接替双福的新任江南提督福珠洪阿、副都统霍隆武、副将汤贻汾、江苏巡抚杨文定、江苏省布政使祁宿藻、江苏省按察使涂文钧、江宁府知府魏亨逵、江宁府同知承恩、江宁府通判程文荣、江宁粮道陈克让、江宁县知县张行澍、上原县知县刘同缨等。看到城外太平军水陆两路大兵犹如黑云压城,陆建瀛等官将无不心乱如麻,全城人心惶惶、杯弓蛇影,以至于陆建瀛某天晚上出去巡查时竟然被两个神经过敏的清兵当成太平军细作而遭到一顿结结实实的痛打,陆总督不但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有两颗门牙被打得光荣下了岗。

南京城依山傍江、城高墙厚,城垣依托秦淮河、雨花台、紫金山而建,内城有十三城门,整个城防体系十分严密(南京城的防御体系是朱元璋把明朝首都定在南京后进行专门设计和修建的),非常易守难攻,守城一方占据着压倒性的地利优势。全城此时共有清兵五千余人,外城由绿营兵把守,内城由八旗兵把守。显然,五千余兵力确实不够,急需越多越好部队的陆建瀛为此而临阵磨枪,在城内大力招募新兵,但收效不大,南京城百姓没多少人愿意加入清军,根本原因是:在太平军兵临南京城下前,已有大批太平军细作混进南京城,这些细作在半夜里四处出动,在城内四处张贴太平军的告示,声称太平军不伤无辜百姓,只杀“清妖”,杀光了“清妖”,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这些告示虽然在天亮后就被清军扯掉,但告示内容已经在南京百姓中广为流传,使得南京百姓不惧怕、不排斥太平军,甚至还有些期待太平军早点打进南京城。如此,使得陆建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也没招到多少新兵,不少新兵甚至在报名登记拿到银子后就不见人影了,把陆建瀛气得七窍生烟,大骂南京百姓“狼心狗肺”。南京本地人里,一个叫张继庚的中年儒生非常真心出力,他四处奔走、不遗余力,探查到了太平军的很多情报通告清军,又拿出全部家产充当军费,招募乡勇千余人准备协助清军作战,但是,陆建瀛对这个张继庚感到很怀疑,因为张继庚虽然声称自己是南京本地人,说的也是一口南京话,但他却是从外地跑到南京的,所以陆建瀛怀疑张继庚是太平军的细作,不允许张继庚带着他的团练进入南京城,甚至要求张继庚解散他的团练。幸好,张继庚得到了江苏布政使祁宿藻的信任,在祁宿藻的说情下,陆建瀛勉强允许张继庚保留他的团练并且拨一批陈旧武器给他的团练,但仍然不准张继庚的团练进入南京城内。――其实,张继庚说的都是实情,他确实是南京本地人,一直在外地游历,先前太平军攻入湘南时,他正在湘南,得知战况后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长沙城进行通风报信,没想到被麻木不仁的长沙城百姓捆绑起来痛打一顿后扭送去了官府,幸好,审问他的湖南巡抚骆秉章没有跟长沙城百姓一样稀里糊涂,相信了他的警告,从而抢得时间做了一些战备工作。长沙城被太平军攻破前一夜,因为夏华网开一面,骆秉章等人得以从长沙城脱身,骆秉章没有忘记张继庚,把他一起带出了长沙城。张继庚离开长沙城后又赶去武昌城报警,结果也是无人相信,他叹息不已,一路赶回了家乡,积极地投身于这场南京城之战。

指望不上南京百姓的陆建瀛只能指望向荣、琦善等南京外延地区的清军将领,他不停地派人向向荣、琦善等将领求援,但向荣和琦善都是老油条,心知肚明“南京城肯定守不住了”,过去增援就是送死,因此都采取了“一推二拖三研究”的消极态度,对南京未给予有力援助。

无可奈何的陆建瀛只能怀着听天由命的心态等待着接下来的南京城之战。

陆建瀛能够坐上两江总督的高位,肯定是有才华和才干的,为官多年也做出了一些政绩,他最著名的事情有两件,一是他曾经被道光皇帝委任为皇四子的老师,而皇四子后来继承了皇位,即咸丰皇帝,换而言之,他正是当今的咸丰皇帝年幼时的启蒙老师;二是曾经有一次,他微服私访,经过一户富贵人家,看到家主大摆宴席给母亲做寿,他混进去蹭吃蹭喝,并且毫不客气地坐在首席上,现场众人看他是个陌生人,就刁难他,让他以做寿为题当场作首诗,他大笔一挥地写下了第一句“这个婆娘不是人”,众人大惊,一起骂他,他不慌不忙地写下第二句“九天仙女下凡尘”,众人顿时如释重负,没想到他又写了第三句“养个儿子是小偷”,众人再度大惊,再度一起骂他,他仍然不慌不忙地写下第四句“盗得蟠桃献母亲”,四句话连续转两个弯,扣人心弦,引得满堂喝彩。

陆建瀛虽然有才华、有才干,但在本质上还是一个传统的老儒生,舞文弄墨是他的特长,在军事上完全就是门外汉,如今让他肩负如此重大的一场战事,他自然手忙脚乱、力不从心。太平军兵临城下了,陆建瀛在干什么呢?被太平军吓坏了的他从广济县(武穴市)一路逃回南京城后,既不整顿兵马备战也不召开会议商讨对策,而是闭门谢客、深居简出,躲在家里忙着烧香拜佛。陆建瀛笃信佛教,最崇拜观音菩萨,他认为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只要自己“足够诚心”,观音菩萨就会“显灵”,正所谓“心诚则灵”,因此他闷在家里除了吃饭拉屎睡觉以外,整天就跪在观音像前念念有词地进行祈祷,除此之外,他觉得光是自己一个人诚心祈祷还不够,因此号召全城的官吏、士绅、商人、百姓跟他一起祈祷观音菩萨的显灵保佑,不仅如此,他又觉得自己和全城的官吏、士绅、商人、百姓毕竟都是“业余人士”,应该邀请“专业人士”加盟一起祈祷,因此组织了大批的和尚僧侣举办颂佛法事,此举正中太平军下怀。太平军从武昌一路杀向南京,对穷苦百姓秋毫无犯甚至给予救济,但对有钱人、宗教人士(和尚、尼姑、道士、道姑)、儒生则是洗劫殴打驱赶甚至杀害,使得大批的和尚逃到了南京城,正好,陆建瀛急需越多越好的“佛教专业人士”,所以对这些和尚一路绿灯、开门放行,使得剃成光头、混在其中的太平军细作一批接着一批地混进了南京城内。陆建瀛又听说“纸糊送葬俑童可以退敌”,于是又派人糊了十几个每个足有一二丈高的纸巨人放在南京城各段城墙上,妄图不战而赶走太平军。如此种种可笑之举,足见陆建瀛的迂腐和愚昧。

太平军兵临南京城下的第二天,陆建瀛正在家中祈祝观音菩萨,门外家丁忽报仆人陆顺、陆吉有急事相告。被打扰了祈祝的陆建瀛顿时心头不悦,恼火地呼喝陆顺、陆吉进来。陆顺、陆吉进来后一起跪地大哭:“老爷!不好了!公子…公子被长毛掳走了!”

陆建瀛感到晴天霹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胡说什么?公子不是好端端地在南京城里吗?长毛怎么会到南京城里掳走他?”陆建瀛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陆锺汉,作为家中独子,自然深受陆建瀛夫妇的宠溺疼爱,也养成了陆锺汉不学无术、好逸恶劳的坏性格。

陆顺、陆吉哭哭啼啼地道:“公子今天去秦淮河的花船上赏雪吃酒,我们俩在岸上等候,等了半天,方公子从花船上出来,递给我们一封信,叫我们交给老爷您。我们说没等到公子,不能回去。方公子说…说公子已经落入长毛手里了。我们俩魂飞魄散,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陆建瀛感到天旋地转,半天后才回过神:“方公子?哪个方公子?”

陆顺、陆吉说道:“那个方公子是公子前阵子在秦淮河一带认识的一个外地公子,那个方公子是前任两江提督双福大人的至交好友,双福大人战死在武昌城后,方公子冒死把他的尸身带回南京城交给了双福大人的家眷,很多人都称赞方公子义薄云天,副都统霍隆武大人十分欣赏方公子的为人,跟方公子结为朋友。方公子阔绰豪气、出手大方,跟公子一见如故,两人经常一起出去喝酒嫖…不是,是喝酒玩耍…特别是这几天,两人天天见那个…红鸾姑娘…”

陆建瀛心惊胆战,对事情真相已经猜到了几分,他急如星火地接过信函,戴上咸丰皇帝赏给他的老花眼镜,顿时把信上内容看得真真切切,看完后,他头晕目眩,几乎要昏死过去。这封信自然是那个“方公子”写的,“方公子”在信里面痛快地承认了自己是“长毛”,声称陆锺汉已经在太平军手里,目前还活着,至于他能不能继续活着,就要看陆建瀛听不听话了。

看完信后,陆建瀛瘫倒在地、老泪横流,他望向佛龛上的观音像,一下子嚎啕大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陆建瀛的命根子一下子被太平军抓在手里,接下来的战事就是可想而知了。

上原县知县刘同缨有些通晓军事战策,他向陆建瀛献策“贼兵攻破武昌城乃是埋设火药爆破而成,如今贼兵攻打南京城,十有八九还用此法,因此,切不可把守城希望全部寄托于城垣不失,应在城内开挖沟壕、修筑地堡,以宜长久巷战,等待朝廷大军到来”。对于这个正确提议,陆建瀛装聋作哑、没有采纳。事实正如刘同缨所料,太平军对南京城的攻击战术仍然是效仿先前对武昌城的,佯装攻城,实际上暗中挖掘地道,准备埋设火药进行爆破城垣。

2月16日上午,太平军一支先锋部队对南京城进行试探性攻击,陆建瀛“惊慌失措地”命令清军炮兵部队展开“全力炮击”,结果白白地耗费了大量炮弹和火药,祁宿藻苦劝停止盲目炮击,以免浪费炮弹和火药,但陆建瀛置若罔闻。不仅如此,陆建瀛下令关闭所有城门,以此“固城坚守”,顿时,由霍隆武统领的城外部队不干了,他们认为“关闭城门,岂不是把我们抛弃在外面了?”因此一窝蜂地撤入城内,把雨花台、紫金山等南京城外的重要据点一枪不放地拱手让给了太平军,城外守军只剩下张继庚团练的一千余乡勇。张继庚很有头脑,他向陆建瀛献策,“可用牛皮泡水后包裹藤盾,再蒙以渔网竖立城头,可抵御太平军的炮子”,但陆建瀛以“张继庚身份不明,不可轻信其言”的理由给予了拒绝;另外,张继庚不但很有头脑,也很有胆略,他认为清军士气低迷,太平军气焰嚣张,己方应该打一个开门红的胜仗,以此鼓舞己方士气、挫败太平军气焰,哪怕只是一个小胜仗,也会很有效果,因此,他发挥己方乡勇都是本地人,熟悉南京城外地理的优势,猛然偷袭了太平军的一个位置比较靠前和孤悬的步兵营,双方展开大战。张继庚部士气高昂、顽强作战,并且人数超过太平军的那个步兵营,又熟悉南京城外的地理,因此在战斗中取得上风,但是,张继庚部武器太差,加上太平军大部队很快就会赶来,所以张继庚在部下成功地杀死一二百个太平军士卒后打算见好就收,请求陆建瀛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但陆建瀛给予了拒绝,认为“此乃发逆的引蛇出洞之奸计,张继庚是太平军细作,他故意跟太平军打一下演戏,从而妄图骗开城门”,张继庚无可奈何,请求在城上“看热闹”的清军扔下来一些火枪火药支援他的部下,但陆建瀛还是给予拒绝并且命令火炮对张继庚的团练进行轰射,一顿炮弹劈头盖脑地呼啸去后,张继庚的团练被炸得血肉横飞,死伤一大片,幸存乡勇尽皆心寒齿冷,在张继庚的带领下逃入了附近郊野山林里。相信并且支持张继庚的祁宿藻看到张继庚的团练竟然被陆建瀛用火炮不分青红皂白地轰射,当场气得呕血昏迷,被抬回府内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太平军攻城总指挥石达开充分地吸取了当初攻打武昌城时的经验,他针对城内清军迷信神灵的心理,派人把南京城外所有寺庙里的金刚、菩萨、罗汉的雕像全部搬到城外,在夜间于雕像下方点起一堆堆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照得众多金刚、菩萨、罗汉无不面目狰狞、栩栩如生,使得南京城上的清军官兵看到后无不心惊胆寒,以为神佛显灵,庇佑太平军一起攻城;石达开还十分注重骚扰疲惫清军,他把部队化整为零,分成若干连排级小部队,在南京城外此起彼伏地大肆鼓噪,昼夜不息、没完没了,又准备了大批稻草人,穿上号衣,捆绑在马上,每匹马上悬挂着一盏防风灯笼,驱动马群在夜间不断跑动,使得神经过敏的清军不停地开枪放炮,白白地消耗了大量弹子火药,又使得清军得不到休息,一直处于惊恐不安、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疲惫状态中,并且还成功地转移了清军的注意力,导致清军忽略了太平军的坑道。

2月22日,壬子年(1852年)的春节,在这天清晨,南京城的凤仪门、聚宝门的地下一起“轰”地冲天而起两团巨大无比的火球黑烟,绽放开两道响彻全城的、惊天动地的雷霆霹雳,两座城门齐齐在天塌地陷中被炸飞,掀起了两股黑色沙尘暴般的烟尘灰土。太平军的火药成功地炸开了凤仪门和聚宝门的两段城垣,紧接着,南京城外响起了天崩地裂的喊杀声:

“杀清妖啊!”

在山洪海啸般的喊杀声中,源源不断的、惊涛骇浪般的太平军士卒踏着遍地的废墟瓦砾,一浪接着一浪地蜂拥入城,冲进了南京城里,与此同时,潜伏在城内的太平军细作们也纷纷露出真面目,操起武器投入战事,联合攻城的同伴一起疯狂攻杀守城的清军,全城血流成河。

震天破空的喊杀声中,涌入城内的太平军士卒以扫穴犁庭、摧枯拉朽之势剿杀着城内的清军,全城处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哀嚎惨叫声震耳欲聋,被杀死的清兵尸横遍地、堵塞街道。江宁将军祥厚、江南提督福珠洪阿、副都统霍隆武、副将汤贻汾都死于巷战,江苏巡抚杨文定、江苏省按察使涂文钧、江宁府知府魏亨逵、江宁府同知承恩、江宁府通判程文荣、江宁粮道陈克让、江宁县知县张行澍、上原县知县刘同缨等官员要么战死要么被杀要么自杀。

陆建瀛正在总督府正厅里跪在观音像前瑟瑟发抖地祈祷着,从外面传来的家丁仆人们的惨叫声、广西口音的呼喝叫喊声、越来越近的嘈杂而纷乱的脚步声…都被惊恐万状的他强行装作没听见,直到十几个浑身血腥味的太平军士卒呼啦啦地闯进来并且包围住了他。陆建瀛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十几把明晃晃、血淋淋的刀矛,他哆嗦着嘴唇:“你们把我儿带来了吗…”

围绕着陆建瀛的太平军士卒们没听清陆建瀛说的是什么,也没兴趣搞懂,当即刀矛齐下,砍刺向这个“大妖头”,陆建瀛惨呼一声,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血泊里。

厮杀至天黑时,南京城内的五千余清兵被太平军剿杀得干干净净。在太平军士卒们响彻云霄的狂热欢呼声中,南京城正式被太平军攻占。

长江中的一艘大船上,站在船头的夏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轻轻地感慨了一声,他知道,太平军拿下南京城了,拿下太平天国的首都了,大局已定。历史,在这一刻翻开了新的一页。

“该单飞了。”夏华在心里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