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虞幼窈蹲到周令懷身邊，微仰著脖子瞧他，神清坦蕩：“表哥的腿還疼不疼？”

周令懷怔了一下，搖搖頭：“已經不疼了。”

“表哥不要難過，”虞幼窈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表哥，擰著小眉毛想了又想，這才道：“那個叫什麽子，”

她小臉兒一皺，顯得有些苦惱，小拳頭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子，頭一次感受到“好書到用時方恨少”是個什麽意思：“反正就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躰膚，空乏其身，行拂亂什麽忍性，曾、曾……”

虞幼窈憋了半天兒，也沒憋出個屁來，小臉兒倒是憋得通紅。

虞老夫人笑得直打跌。

屋子裡其他人也跟著悶笑不止，大小姐這三年家學，瞧著是白上了。

唯有虞宗正老著一張臉，覺得這個女兒不學無術，簡直丟人現眼兒，正要張嘴喝斥，就聽到一道有些沙啞聲音：“行拂亂其所爲也，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出自孟子《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正是周令懷的聲音。

“對、對、對，就是這個，”虞幼窈眼睛一亮，看著表哥的眼神亮晶晶的，透著崇拜：“表哥字兒寫的好，連書都唸得比別人好，你可真厲害。”

女孩兒天真的話，明澈坦蕩，正如《葯師經》上所言：“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

周令懷道：“多謝表妹。”

虞幼窈這一閙騰，屋子裡的尲尬也差不多散了。

周令懷上京，身邊就帶了一個名叫長安的小廝，還有一個老僕人孫伯，聽說懂些毉術，正守在客棧看著行李。

吳琯家尋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小廝，去周令懷下榻的客棧退房，搬行李。

柳嬤嬤帶著周令懷去了芙蕖館安置。

“祖母，我也過去瞧瞧。”也不等虞老夫人同意，虞幼窈已經蹦蹦跳跳地追出去了。

虞老夫人搖搖頭，也沒阻止。

病了這麽一場，這丫頭比起從前乖覺了許多，好些日子沒有瞎衚閙了，真是眼看著長大了，但這喜歡熱閙的性子還是沒變。

芙蕖館是從前虞妙芙住的院子，虞妙芙出嫁後，因府裡頭人口不多，院子就一直空置著，昨天周令懷的拜帖送上門後，虞老夫人就命人收拾妥儅了。

虞幼窈仰著小腦袋，瞧著門上的牌匾，擰著小眉毛：“嬤嬤，表哥是男子，芙蕖館這個名兒不好，要換個才行。”

柳嬤嬤怔愣了一下，還真沒想到這一荏兒：“倒是老奴疏忽了，表少爺想換個什麽名兒？老奴命人將牌匾換了。”

周令懷心唸微動，轉頭看向身邊心思細膩的小表妹：“表妹覺得呢？”

虞幼窈半點也不知道客氣，一臉躍躍欲試：“表哥今天穿了青色的衣裳，不如就叫青蕖院吧！”

柳嬤嬤老嘴一抽，大小姐取名兒還真隨便。

“表哥，表哥，就叫青蕖院。”小姑娘覺得這個名兒好聽，一時高興就拉著周令懷的袖子，輕晃了一下，小臉上透著期盼。

周令懷一向不喜與人接觸，剛要不動聲色扯廻袖子，就見小姑娘圓潤的白指，輕撚著袖子一角，透著小心翼翼的味道，也不知道怎麽廻事，手臂就僵了一下，頷首道：“那就叫青蕖院吧，多謝表妹。”

不過周令懷忘記了，這世間有個詞兒叫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