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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1 / 2)





  弗拉维尔很认真:“我是说真的。教官队和宗政长官关系不错。前领队和他是好友。等他回山东,我亲自去求一求他,说不定能行。”

  “你们真的帮了大忙了。”小鹿大夫很沮丧,弗拉维尔也实在太乐观了。

  弗拉维尔还是笑:“我们在海上漂了四个月。你没见过一望无际的海面,那才是真正一无所有的蛮荒。乐观一点,总能到岸。”

  小鹿大夫抿着嘴点头,心里下决心干一件大事。不就是求情么,直接写信给王修要钱!

  营地门口一阵喧哗。雷欧一脸汗跑进来:“小鹿大夫,有人想见你。”

  小鹿大夫严肃看弗拉维尔:“你回去躺着。”他走向军营大门,门口站了个高大的年轻人。不是许珩么,跟着自己一起料理过登莱医药院,自己刚刚从他家出来。

  “小鹿大夫。”许珩表情从来都很严肃,“我们带了些钱,来帮忙。”

  “我们?”

  许珩一闪身,后面站着一队年轻人。莱州医学会医药世家的年轻人,跟着小鹿大夫穿过白袍子。

  “小鹿大夫,我们几个,是来请罪的。伤兵是我们送来的,一是我们仰慕小鹿大夫的为人和医术,二是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不能放任伤员死在街上,又想不到更好的地方。第三,我们想继续跟着小鹿大夫学习清创养护之术。”

  许珩和那几个年轻人对小鹿大夫一揖:“多谢小鹿大夫教导!”

  鹿鸣精神振奋:“那便进来帮忙!”

  弗拉维尔当然不听话,他坐在窗口,看小鹿大夫指挥着一帮年轻人忙进忙出。雷欧领着罗林进来,今天够他忙的:“登莱之战时我让罗林接替你去送信,回来了。”

  弗拉维尔碧波千顷的瞳仁目不转睛:“哦?”

  雷欧抹把汗,把弗拉维尔的椅子调个方向。罗林风尘仆仆,刚刚领着一只船从澳门送了一些武器来。斑鸠铳二百门鸟铳一千门藤牌五千张刀一千把,长短枪各一千杆——叛乱早平了。罗林神情诡异:“弗拉维尔,我们在海上遇到十八芝了。”

  弗拉维尔倒是吓一跳:“十八芝抢你们了?”

  罗林捏着帽子,低声道:“没有,还护送我们穿过舟山群岛。”

  海上的确是纯粹的蛮荒。葡萄牙从澳门心急火燎往山东送火器,没走多远撞上十八芝教训一艘不守规矩的西班牙货船。船体被火炮轰得倾斜下沉,海面一片血。罗林一看十八芝的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艘十八芝的船桅杆上站着个体格修长的年轻人,非常潇洒地向他一挥帽致意。罗林牙齿打颤,祈祷千万别真的碰上曾芝龙,那绝对死无全尸。十八芝的船反而没有为难他们,甚至一路护送,直到舟山。舟山那边的海盗见十八芝的船,根本不敢靠近。

  弗拉维尔捏鼻梁:“十八芝没为难你们就好。”

  罗林叹口气:“救上来个西班牙船医,竟然真的是个医生不是理发师或者屠户冒充的,可惜死在半路上了,尸体没法留。”

  弗拉维尔仰头靠在椅背上。窗外暮色沉沉,小鹿大夫清亮的声音在晚风里十分温柔,弗拉维尔心里却冰凉一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十八芝没跟他们葡萄牙海军动手,那三个字足以令弗拉维尔脊背发寒。

  曾芝龙。

  第79章

  弗拉维尔太阳穴被“曾芝龙”三个字刺得突突跳,闭着眼往后仰着,缓了半天,睁眼再看,罗林还站着。

  “怎么了?还有事?”

  罗林觉得弗拉维尔现在不适合特别烦心,但是不说又不行:“我……听澳门驻军说,荷兰人好像想登陆大晏,进广州……”

  弗拉维尔猛地往前一倾身子,抓着椅子扶手瞪着罗林:“你说什么?”

  罗林被他吓得往后退一步:“荷兰人想进广东,在广东划块地,跟咱们的澳门一样……”

  弗拉维尔差点站起来,胸口剧痛一锤把他打回座位:“他们不是有台湾了么!”

  罗林只好解释:“消息并不确切,但是他们有在广东政府看到荷兰人……”

  弗拉维尔捏着鼻梁,喘息非常剧烈,不知道是痛得还是气得。雷欧问罗林:“大晏的官员什么态度?”

  罗林苦笑:“这个真不知道。”

  弗拉维尔扶着椅背站起来:“雷欧找些布条来,帮我把伤捆一捆,捆紧一点。我要去见莱州的陈佥事。”他又看罗林:“你带回来的火器呢?”

  罗林愣愣:“还在船上,等卸货就入库。”

  弗拉维尔一拍桌子:“入什么库!送去莱州衙门!”

  罗林不干:“那是咱们的祖国援助咱们的……”

  弗拉维尔喘气越来越沉:“是葡萄牙友好支援大晏。我去见莱州府陈佥事,你去码头监督卸货,马上卸马上送去。”

  罗林还想争辩,弗拉维尔一竖手指:“立刻去办,这是命令。”

  罗林只好回答:“是,希望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上尉。”

  雷欧目送罗林气冲冲离开,手里拿几根布条,小心地捆弗拉维尔:“紧吗?”

  弗拉维尔咬牙切齿:“那帮荷兰红毛鬼!”

  雷欧沉默很久,才道:“弗拉维尔,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句说的是汉话?”

  弗拉维尔穿上制服,戴上帽子,整理帽檐和羽毛,看雷欧一眼,没有回答。

  小鹿大夫忙着伤患。许珩带来的青年们都是医学世家子弟,比小鹿大夫的从属官还好用,一点就通。小鹿大夫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焦虑。

  他们和自己一样焦虑。医学几乎停滞不前。千年前即有解剖人体观测骨骼脏器,以及摘取脾脏的记录,宋时有解剖图录《存真图》,至今为止却遇到诸多阻滞。道德伦常禁止毁伤人体,亵渎死者更是天理难容。疡医治病全靠经验,经验跟不上就靠病人的运气。血脉经络脏腑,家中长辈有时都含糊其辞。脉象并不能说明一切问题,难道就没有更直观的,比《存真图》更准确的研究方式吗?年轻人们无法无天的求知欲逐渐逼近危险的禁区,小鹿大夫的横空出现让他们倏地看到希望。

  小鹿大夫自幼跟着父亲在边疆轮值,什么惨相都见过,他们这些困在家中的根本比不了。许珩是医学会年轻一辈里说话作数的,大家蠢蠢欲动,他当即一拍板:既然如此,当不辜负大好光阴。

  许珩出来家里还算平静,小鹿大夫还瞧见个眼角乌紫一片的,似乎是给家里打出来的。不管怎么说,这些年轻人带来的钱还是不够,必须再想办法。小鹿大夫决定晚上就写信给王修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