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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1 / 2)





  而孙羡还需要过好几年才懂得“flag”的现实意义,她会在日复一日的教案、会议、培训和学生活动的间隙里想起这个湿漉漉的春夜,想起她和商稚言在操场上聊的这些闲话,意识到自己的本职似乎是上课教学。而有时候她会冒出回到过去的想法,回到操场上,揪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狂摇:醒醒,这工作没那么爽。

  十八岁的孙羡停下了炫技的魔鬼步伐,站在商稚言面前:“对了,那光头仔还有没有拦过你?”

  “没见过了,也许出门打工了吧。”商稚言完全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也可能是被我们吓跑的。”

  正因为周博没再出现过,商稚言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余乐和谢朝。实际上,要不是孙羡提起,她早忘了周博的光脑袋。

  下课铃声响起,孙羡要回去收拾书本试卷。商稚言让孙羡帮她拿书包,自己则又绕着跑道慢跑了起来。

  跑了半圈,她忽然发现沙池那边有个人影,并瞬间认出那是谢朝。

  谢朝坐在单杠上,正塞着耳机默背《琵琶行》。商稚言敲了敲铁杠他才发现她走近,连忙跳下来。

  “手没事吗?”商稚言很吃惊,看看他,又看看单杠,“你怎么上去的?”

  “单手也能上,很简单。”谢朝说着又要给她演示,商稚言连忙阻止。

  见到商稚言,谢朝一下忘了自己刚刚背的什么。少女脸庞被篮球场遥遥的灯光照亮,像敷了一层薄金色的绒粉。谢朝伤手动了动,商稚言澄澈好看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令他心底蓦然产生了奇妙的悸动。

  “你现在只有右手能用,不要逞能。”商稚言眼神里带着一丝愠怒,谢朝却冲她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什么都敢做,什么都能做到——因为商稚言是他的观众。

  谢朝转身,右手抓住单杠,肌肉奋发力气,双腿一蹬,身体上跃,随即手腕和腰一拧,便稳稳坐在了单杠上。

  他很得意:“怎么样?”

  商稚言:“……幼稚。”

  谢朝拍拍自己身边的杠子,商稚言两手并用地爬上单杠,和谢朝并肩坐着。

  今夜有月亮,但雾气深重,月影是发亮天空里朦胧的一团,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谢朝呆坐片刻,突然开口:“现在没人给我写情书了。”

  商稚言笑了:“那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谢朝:“偶尔还是有零食。”

  商稚言:“好吃吗?”

  谢朝摇头:“不知道,都给余乐和徐路了,下次拿给你。”

  商稚言立刻应:“不要。”

  她隔了老半天才听见谢朝暗含笑意的回话:“还是牛杂好吃。你什么时候请我啊?”

  “你吃这么多,不怕胖吗?”

  “我很瘦的。”谢朝捋起袖子,亮出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你看。”

  少年人的手臂劲瘦但有力,肌肉块垒微微隆起,暗夜光线中轮廓愈发分明。商稚言捏了一下,迅速收手:“也没多结实。”

  她一边闲聊,一边心想,这是多么无聊无趣又无营养无用处的话题啊……可她心里真高兴,说不出缘由,就是快乐、轻松,心房里填满了温柔的东西。毛乎乎的月亮温柔,暗红色的天空温柔,草叶温柔,夜露温柔,连她自己在内,也成了一个陌生的、轻飘飘的存在。

  直到看见孙羡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商稚言才跳下单杠。她的心又回到了胸膛里稳定的位置,不乱跳也不乱蹦了。地面坚实,一切恢复了原状:是黑魆魆、湿漉漉的春天。

  她走出挺远了,回头仍看见谢朝坐在单杠上,冲自己遥遥挥手。

  目送商稚言离开之后,谢朝继续塞着耳机默背古诗文。直到巡校的保安来驱赶,他才离开学校。

  单手骑车也并没有任何不方便,理科生的书包里并不装太重的书,他决定带着愉快心情,先去咸鱼吧抚慰饥饿的肚腹。

  回家也没意思。秦音还没从医院回来,谢辽松和保姆贴身照顾她,谢斯清被老师拎回学校了,家里只有待命的司机。谢朝对自己的弟弟很好奇。他昨天去看过那小孩,观察了那皱巴巴的小脸好一会儿。

  他还不知道谢辽松会给他起什么名字,按照辈分,应该也是斯字辈。谢朝的名字是母亲执意起的,她不肯按照谢家辈分定名,说是太难听。他听奶奶提过,这也是父母争执不断的其中一个原因。

  这个孩子长大的阶段,正好是谢朝外出求学甚至工作的阶段。他和弟弟的关系注定不可能太亲昵。谢朝有时候想到这些事情,会觉得有些遗憾,又有些难受。相比之下,学习真的是他目前面对的所有难题中,最容易解决的一个了。

  已经是春末,夜间觅食的人渐渐变多,即便将近十一点,咸鱼吧也仍然顾客盈门。谢朝好不容易抢到一个位置,发现和自己共享这桌子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光头青年。

  “你手怎么了?”老板老板娘见他负伤,免不了又是一阵大惊小怪,“你小心啊,我们就指望着你考上清华北大,咸鱼吧挂横幅打广告哩。”

  谢朝:“……那我在咸鱼吧吃饭,你们还收钱吗?”

  老板:“好吧,今晚不收。”

  谢朝便要了一碗加卤蛋的足料螺蛳粉,老板给他添了青菜和酸笋,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汤。

  坐在谢朝对面的光头青年偶尔会抬眼看看谢朝。他吃的是猪杂粉,热气腾腾的一大碗,已经快见底了,面前还有一把冒着焦酥气的烧烤。谢朝有点儿馋,但烤牛筋和烤鸡尖这两样招牌烧烤已经售罄。正失落时,对面的光头青年把自己的烧烤推到谢朝面前。

  谢朝:“?”

  青年把猪杂粉连汤都喝光了,哑着声音说:“给你吧,学生仔。我喉咙痛,不能吃烧烤。”

  谢朝:“……”

  那光头面前已经有十几根吃光的签子。

  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这个谎扯得不高明,披上外套就走。起身时,谢朝看见他颈后有一道刺青延伸到耳后,是细细的蛇尾。

  谢朝不敢吃,老板见他发愣,便告诉他:“博仔人不错,上次那张试卷也是他捡的。”

  谢朝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商稚言的光头仔朋友——是朋友吗?他立刻又满腹疑窦:商稚言可从来没提过自己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就连余乐也从未听闻。

  哪儿认识的?这光头是做什么的?他和商稚言认识了多久?嚼着烤牛筋,谢朝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更难以解答的难题中。

  周博此时在海堤街上小步快跑。夜路十分安静,只有野狗野猫东奔西突。他接了两个电话,全都来自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