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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食物』送到我家来了。



那是在六月底,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



雨一直下着,没日没夜的下个不停,最后总算是放晴了。黑压压的云消失不见,然而这次又如同把今年的盛夏提前了似的,蓝天之上万里无云。



晴朗的天空下,我心爱的家人们精神抖擞地出去看电影了。



虽然我那两个天使一般的妹妹们也邀请过我一起去,可我做出了一个孤独的选择,决定独自看家。纵然再怎么有意思,让我去看已经看过四次的怪兽电影果真还是有些吃不消。老哥还亲自动手做了一盒点心,我看他是兴奋过头了。因此,我得独自顶着熊熊烈日晒衣服,清扫门口,还要收取包裹。虽然不能把自己暴露在可怕的紫外线之下,但我并不讨厌夏日的天空。



希望雨下个不停地季节快点结束。



理由非常简单。因为肉容易烂掉。



前几天在这条街上发生的一起事件,也证明了这种事是多么的悲剧。



「…………话说,什么玩意啊这是」



「你好。东西我送到了,谢谢惠顾」



而现在,我的眼前正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纸箱。快递员小哥将手推车推到紧贴玄关的位置,将上面的东西搬了进来。那东西的异常样子在门口显得尤为吐出。里面装了什么?送货单上写着『食物』,寄信人的名字我记得。但是,我想不出她向我送『食物』的理由。



『白咲初姬』。在班上人称『淑女』的名人。



我合上眼,眼前浮现出她披着乌黑秀发的后脑。接着,又浮现出她睫毛耷拉着,犹如人偶一般标致的侧脸。那完美的面部曲线可谓『贞淑』与『大和抚子』的代名词。然而她尤为乌黑的水润眼睛之中,仿佛充满了空虚与倦怠。不过,这应该是我多心了。总之,我跟她完全没有交集。而我只能想起她的后脑和侧脸这件事,证明了这一点。



可悲啊,我跟我们班两大美女之一的『白咲初姬』之间,关系仅此而已。可是,她送了『食物』给我,这实在让我无法理解。



我应该没有穷困到要让没打过交道的同学送我吃的。



虽然这是以『在某种意义上』为前提,但别的人根本无法插手。



纸箱的盖子用胶带牢牢地封着,我拿起美工刀开始开封,可这时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犹如刀尖划到大腿的恶心感觉传到我手上。这是我在工作中把自己的皮肤割破,割开肉时的那种触感。我感觉我要是立刻将盖子强行扯开,极有可能在里面看到那东西。我遵从无凭无据的预感,将美工刀放在地上,用力将胶带撕了下来。



之后回想起来,我确实在这一刻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了。



有道是人生离奇。然而,哪又会有如此惊奇的事情呢?



眼前这个纸箱,大部分的东西都能装得下。



从快递员小哥遥遥晃晃的脚步就能预想到里面的东西相当沉。



结果,里面装的是一位少女。



硬要说的话,人类也能分类为食物吧。



在这个缝隙被布塞满的纸箱里,少女闭着眼睛。雪白的大腿从翻起的水手服裙子下面露了出来。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大腿,就像案板上的鱼一样,奇妙地焕发着富有肉感的妖娆气息。我在另一个层面上,吃惊地咽了口唾液。



不能光把那当成少女的腿,这东西一定是丝毫不亚于尸骨等死亡象征的,非常不祥的东西。我提高紧惕,然而在我眼前,那张搭着乌黑长发的脸,眼睛突然睁开了。



少女的身体像胎儿一样蜷缩着,用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着我。泛着一缕青光的美丽黑瞳焕发着光彩。一看到那双眼睛,我就明白了,我以前的那些印象肯定没有弄错。她的眼睛里,确实充满了强烈的空虚与倦怠。



于是,『淑女』——白咲初姬躺在箱子里,开口了



「————有坂有哉君对吧」



甜美的沙哑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浅桃色的嘴唇叫出了我的名字。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我完全没有能在此时此刻做出给出逗趣回答的那种气度,所以我只是点了点头。她阖上眼睛,后又睁开,如同细细品味一般呢喃了一声



「我,想要你吃掉我」



我当时心想,这丫头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 * *



总之,有客人来就要上茶,这是有坂家的礼仪,也是惯例。



不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强盗,还是自称『食物』的女高中生,还是快要倒下的来路不明的大叔,这一点都不会变。我先让像恐怖影片里似的从纸箱里爬出来的初姬在餐桌旁坐下,把茶杯摆在她面前。我家本来还算宽敞的厨房因为这位突如其来的造访者,如今变成了比UFO的夹板还要离奇的异空间。



说来实在遗憾。初姬拿着茶杯,就像正在等待的小狗一样哼着鼻子。



「请用,粗茶而已不必客气」



「非常感谢,我不客气了」



我客套地说了一声,初姬开始喝起绿茶。她喝茶时的声音十分不雅,然而她就像是表达「刚才的声音听到了?其实那是假的」一样,以非常高雅的动作将茶杯放了回去,然后再次向我低下头。



「呼,活过来了。非常感谢。总之,我已经有十五分钟未能补充水分了」



「真短啊,根本来不及给你渴死呢」



「总而言之,感谢你出乎意料的欢迎。虽然我有不发出惨叫的信心,但不实际试一试,我就不知道是不是被怠慢了」



「不好意思,我已经在全力怠慢你了,现在进行时的呢。给你上茶只因为这是我们家的惯例。我最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了。塞了同学的包裹突然寄到家里……我一个热爱安宁的普通市民可受不了这种情况」



你明白么?——我用食指向初姬伸了过去。初姬直直地盯着我的指甲,歪起脑袋。不妙,这是蜻蜓头一次遭遇人类时的举止。我禁不住扶住额头。



这妹子是天然呆么?还是缺乏常识?还是说,事情败露了?



「我说,初姬同学?你可爱的小脑袋,究竟是对什么而歪的?」



「为什么要精准地去挑这种毫无疑问的地方?我讨厌这样。麻烦你提问题正常些」



我这样也是为了维护我跟你今后平静的校园生活呢。



我没办法,一边抑制住雷动的心跳,一边滑稽地举双手投降。然而,初姬的视线却不见缓和。那双泛着一缕青光的眼睛,如今丧失了空虚与倦怠,开始放射出猎人般的锐利和野兽般的贪婪,很难用一句话形容透彻。



管这家伙叫『淑女』的那些蠢蛋,莫不是只用下半身思考不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因为有哉君不可能是『热爱安宁的普通市民』吧?我只是准确地提出了我的疑问而已」



「唔,初姬同学,你这么肯定,究竟有何根据?至少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坐在教室里的侧脸」



「只记得人坐着时的侧脸,你的记忆帅选法还真是疯狂呢」



「请不要擅自给别人增加罪状。给一个高中生贴上恋坐癖的标签可太危险了。不说这个了,初姬同学,你有证据么?既然你一口咬定我不正常,那我请你拿出相应的证据,不然你这就是单纯的诽谤哦?」



初姬再次微微地歪起脑袋,这表情索然无味,毫不留情,就像在表达「你究竟在说什么」似的。我攥紧微微颤抖的指尖。



初姬并不是在怀疑我,她只是单纯地理解了。



「你在说什么?真的不明白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不知为什么,她明白,并确信我『不是正常人』。



然后对于我来说,这件事远比被怀疑要糟糕得多。



「因为热爱安宁的普通市民——————不会吃人的」



初姬淡然地讲述,我笑容依旧。



就这样,战斗的钟声突然敲响。



我总是痛彻地感觉到,人生无时无刻不是战斗。



而我迄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赢过。



* * *



「说我『吃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我可不是童话中的食人魔或者吃人的狼。



「初姬小妹妹,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吃了『哪里』的『什么人』?」



当我将她当做敌人的瞬间,我对她的称呼变得更加亲昵。



这种自来熟的称呼方式也没能让初姬动摇。但是,她将空茶杯敲在了桌上,似乎是让我给她续杯。我满足她无言的要求,用茶壶向杯中倒入绿茶。竟然管我这么亲切的人叫食人魔,你这家伙真没礼貌。即便她有着童话中公主一般的美丽容貌,我也不会原谅她。初姬拿起茶杯,再次发出不雅的声音将刚倒好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又粗鲁地将茶杯敲在桌上。



「我的姐姐,田径部的王牌『白咲夏子』在前几天被杀害了。这件事你知道的吧」



下一刻,初姬突然开始切入正题。那起事件我自然知道。



六月是阴雨连绵的季节。



那起事件,清清楚楚地证明了肉的腐败是多么的丑恶。



面部全非的『白咲夏子』在水位蓄到一半的阴沟里被发现了。传闻中提到,她的脸溶化毁坏,一部分皮肉脱落,骨头露了出来。



之后又过了几天,伞也不打在倾盆大雨中行走的男高中生,在隔壁的镇子上被发现了。他虽然带着伞,但没办法撑开。



因为,沾了血的伞尖上,粘着肉片跟一部分脑浆。



他是我的同学,名叫高木豪太。他坦白了跟踪并杀害『白咲夏子』的罪行。但据说,他的供述中有很多妄想和矛盾,警方正在进行细致的调查,高木豪太被送去让精神科医师进行精神鉴定。



他在一连串的供述中,坦白自己吃过『白咲夏子』的遗体。



「哎,一部分内脏……不见的好像是肝脏吧?应该是腐烂之前吃掉的吧。毕竟是少年犯罪,除了概要之外,所有情报都被规制,没有在社会上流传开。也有种说法称,事件的内容过于刺激,根本不能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被雪藏起来。尽管网络上收集到的信息莫衷一是,可我觉得,准是那家伙吃掉的」



「你确定?那我反倒要问你,你有何根据说他吃人?」



「首先,那家伙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收集夏子的头发跟指甲来吃。第二点,那家伙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总念叨着好喜欢好喜欢夏子好想吃掉,烦得要死。不过,我曾误以为那是说着玩的。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家伙自己供出了罪行。他用伞尖戳了好几个人的眼窝并把里面搅得一团糟,这一点还有非常充分的物证」



除了他还能有其他凶手么,有就怪了——这也算是极其自然的思维。相反才不自然。



然而,初姬用那双澄澈美丽的眼睛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要将人的内脏完全掀开来一般,完全不像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更别说她还是受害者的遗族了。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高木君没有吃掉姐姐」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莫非有什么特别的讯息,只有身为受害者妹妹的你才收到了?要只是无聊的好奇心那就算了,如果真有那样的讯息,请务必跟我讲讲」



「这是为了不让自己被捕么?」



「别说的那么吓人啊,初姬小妹妹。我这个人可是连个虫子都不会杀的啊」



此刻,一道黑影从我眼前水平穿过。还只是六月,蚊子却已经形成军团,朝盛夏进发了。我无暇感叹日本热带化的现象,一巴掌将其拍死。然后,我和初姬四目相交。



「刚才的不算」



「毕竟是蚊子,人之常情」



初姬态度平静,认同了我的做法。不错不错,我不讨厌诚实的孩子。



我点点头,初姬又大声地喝了口茶。我老老实实地拿起茶壶给她加水。茶包已经被泡坏,泡不出绿茶了。初姬喝了口白水,接着往下说



「可是,我不想被高木君吃掉」



我的头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这小妮子刚才说了什么?而初姬完全不理会我的困惑,小脸微微泛红。对她来说,刚才那句话属于相当少女情怀的告白。简直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那两个字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包裹的物品名称上写的是『食物』。



「我在『食物』跟『肉』之间犹豫过」



初姬就像读出了我的思考,细声说道。我再一次,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少女。我望着她雪白的肉,反刍我刚才听到的那句话。



我,想要你吃掉我。



那并不是『性方面的含义』虽然有些可惜,但很明显,『食物』二字便印证了这一点。而且我感觉到,心怀不轨地接触初姬会很危险。这女孩是百合花一般的处子,未经同意便靠过去的男人,身心无疑都会被摧残粉碎。听说,铃兰的根有毒,而且这家伙是能自发地将毒液喷洒出来的新品种。



「也就是说,初姬小妹妹因为自己不想被高木吃掉,所以不认为高木是凶手?」



「嗯,没错。这是以我的本能、生理以及性欲的一部分还有心愿做出的判断」



初姬毫不犹豫,一口咬定。这一回,她没有脸红。我已经完全搞不懂这小妮子的羞耻基准究竟是什么了。而且就算不用仔细去想也能明白,这自白的内容太诡异了。但与此同时,我也感到很心安。



初姬的断定,没有根据。



这样一来,警察就不会出动了吧。纵然是被害者家属提出的要求,同样不会。



「我必须让吃掉『白咲夏子』的凶手将我吃掉。既然是吃掉那个『白咲夏子』的人,应该是个能激发我被吃欲望的杰出之人,不然就太奇怪了」



因此,『白咲夏子』不可能是他吃掉的。



初姬将完全不能画等号的两件事,毫不犹豫地联系起来。



说起普通人,动物的直觉与本能应该早就丧失了。可是,既然她能在自己的脑内将这两件事牢牢地联系起来,我也不准备否认。初姬并不是完全没可能不是砍竹子的时候被发现的外星人。既然如此,用人类的常识去说服她,恐怕是鸡同鸭讲。而且问题在于更加不同的地方。



这番话里,并不包含『我』是吃掉『白咲夏子』的凶手的根据。



「那么,初姬小妹妹究竟为什么认为是我吃掉了夏子」



「有件事我想先说在前头。在生物学的角度上,我属于弱者」



初姬抛下我的提问,突然开始演说。而且这番话从第一个字开始就全是谎言。这位愉快的小姑娘,你怎么可能在生物学上属于弱者。



「看来有哉君抱有极大的疑问和不满,但我所提到的强弱跟『在人类社会中作为一个人的强弱』这种社会层面的强弱完全不同。光以社会阶层来判断的话,我应该属于『强者』的范畴。不过,武力、财力、时运,判断基准因人而异,因此被人吐槽『少骗人,你比蝼蚁还要弱』的情况应该也是有的……比方说,有坂有哉君?」



「是,老师有何指教?」



我以好孩子的风范举起一只手,生怕她对我说『我刚才说了很多次「有」吧』。但是,初姬可爱地歪着脑袋,说出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件事。



「假设我突然把你打一顿,一边惨叫一边逃走」



「嗯」



「这样十有八九能让你蹲号子吧」



她不露丝毫微笑,一口咬定,这令我战栗不已。寒气继续地顺着我的背脊窜了下去。



哎,确实没错。初姬要是撕破衣服又哭又喊的话,警察准会找我调查。虽然不至于会蹲号子,但一切都凭她的供述了。让初姬来供述,一定能将事情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食物』的送货单也是如此。虽然不是没办法辩解,但毕竟那种情况『太离奇了』。一个女高中生从纸箱里蹦出来嚷着让我吃掉她,打了我之后呼着喊着告发我,这种情况我真是百口莫辩。人是追求条理的生物,只要她随随便便地解说一番,那些成年人应该就会为她出头。然后,我的兄妹们就会全力以赴地保护我,同司法权力作斗争。



说得太对了,根本笑不出来。



「那么,初姬小妹妹是打算这么做咯?真的要这么做么?你做好了将我的好感度完全推翻的心理准备么?好啊,你既然准备这样,爸爸我可不会再留情面了哦」



「怎么会呢,不要误会了,爸爸。我这个女儿没那么放荡,不会只为了证明自己的社会地位而让无辜的同学身陷囹圄的」



「感觉放荡这个词有些不对,算了,不提这个了。请说说你的真心话吧,初姬君?」



「为什么非得刻意去做这种事不可,真麻烦」



初姬发出很大声音把白水喝干,耸了耸肩。我也模仿她的动作。初姬没有看我像美国人一样煞有介事的动作,微微地垂下脸。



「可是,我在生物学上是弱者。我认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才五岁」



哎呀哎呀,白咲初姬原来是被软禁在塔中的,体弱多病小公主啊。



初姬顷刻间便放弃了将有坂有哉送进号子的计划,展开另一个话题。



接下来,初姬恐怕要半强制地转入主题的说明。



「不过,在将第二个女儿取名『初姬』的时候,父母的心愿就非常明显了。我的姐姐——白咲夏子相当有运动天赋,她有着豹子一般的速度,狮子一般的力量,将万事万物悉数破坏,让所有一切回归于无与混沌,让幼儿园老师嚎啕大哭,让当地的运动俱乐部大叔三拜九叩地求收她为养子」



「真是个可怕的孩子王啊,跟破坏神似的」



我从不知道夏子学姐身上还有这种轶事。据高木某某所言,你姐姐也相当有大和抚子气质,初姬所说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真亏高木君没被反杀呢。在雨中进行突袭的效果有那么卓著么?不过,夏子学姐的怪物属性也可能仅仅停留在幼儿时期,长大之后成了一位普普通通的有活力的大姐姐。而妹妹就是那么回事了。



「因为我有那么一个精神过头的姐姐,所以爸爸妈妈希望至少我能像个女孩子一样,对我投入了殷切的祝愿,给我取名『初姬』。在爸爸妈妈的殷切愿望下,小时候的我得到了花儿和蝴蝶那般的呵护,从一切灾难中隔绝开来,无法从房间里离开一步,就像温室里的可爱花朵一样被养育长大」



「哦哦」



「结果,我……………………………………………………变得超级虚弱」



初姬垂首感叹。这就是典型的溺爱型教育的弊端。这种事我经常听说,我只能说她多愁善感。初姬没有理会我怜悯的视线,攥紧了拳头。



「令人吃惊的是,我在上幼儿园之前,甚至不知四季交替的冷暖差别。在私立幼儿园那种充斥着唾液屎尿各种细菌的空间里,那种人根本就受不了吧。不出所料,我在幼儿园里连连感冒,一晒太阳就会晕倒,在沙坑里摔倒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任凭伤口被细菌摧残,教员发现的时候都化脓了。说到姐姐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成了打架大王,还把从邻居家偷来的柿子一把捏烂过」



「真可怕,她倒是吃啊。她的破坏冲动到底有多强」



她竟然是人肉榨汁机。真是不可思议,高木君的脑袋竟然没被她捏爆。初姬无视我的吐槽,再次摇了摇头。



「最后,我注意到了。长此以往,我必然会一命呜呼。正所谓优胜劣汰,被环境所杀死乃是弱者的定数。为了存活下去,我需要适应新天地的时间。于是,我尽可能地和当地的少年少女混在一起,时刻带着笑容,不树敌,建立起需要的时候立刻就能得到帮助的状况,然后慢慢地锻炼自己,最后……我的努力归于枉然,锻炼出了完全不会感冒的身子骨」



「我说,这不是已经强过头了么?」



每年冬天开始的时候,我肯定会感冒。每到那个时候,我都会从可爱的妹妹们身边被隔离开,然后穿着围裙的老哥会勤快点煮粥喂我吃,过上苦不堪言的日子。



哪里枉然了,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不过,初姬还是老样子,直接无视我说的话。



「于是我切身地感受到,我终归无法追上我那个非但不会感冒,而且生命力还比常人强三倍的姐姐。不,不仅仅是这样,我的肚子很柔软,身体很脆弱,要是遭遇不幸的事故,可能会轻易丧命。即便理解,然而我的身体还是如此脆弱,这样的岂能算得上『强者』?于是,我将自己分属为『生物学上的弱者』」



「呃,我听明白了。初姬小妹妹,你在很小的时候经常患病是吧?吃煎饼么?」



我怀着同情把煎饼递了过去,初姬应了声「那我不客气了」低头回礼。于是,我们咯吱咯吱地吃起了芝麻煎饼。到此,初姬的第一场演说似乎就结束了。



多亏了她的解说,我已经充分地理解了她那特殊的精神构造。我已经吃饱了,也完全不需要她更多的说明。但是——



这为什么——————会跟想要被吃联系起来呢?



初姬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疑问,开始了第二场演说。



「断定自己属于『生物学上的弱者』的我,在某天深刻地记一下了一幕情景」



「那一幕是……」



「以前,我目睹仓鼠同族相食了」



服了这小妮子了,明明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竟然会受外界影响。



我仰起头,可我根本没时间感慨。初姬毫不在乎挺重的疲劳,继续演说



「我的叫初姬。姐姐的叫夏子。仓鼠的名字是爸爸妈妈起的,和我们一样。在送出仓鼠得他们看来,那就像当做生物礼物的泰迪熊一样。尽管他们非常兴奋,不过从动物的寿命来看,那真是相当的恶趣味……两只仓鼠在一起莫名地开心,每天都精神满满地飞轮,一直做着毫无生产性的行为……可是有一天,夏子把初姬咬了」



「哎呀,真是场悲剧」



「是我跟姐姐两人都疏于照顾造成的呢」



「这不是喜剧么?好好地照顾它们啊,给它们喂食啊」



「我当时专注于将仓鼠的飞轮制造成发电机,希望藉此开发出未来的新能源,然而却造成了可悲的牺牲」



然而说到这里,初姬的侧脸看上去依旧根本无动于衷,无血无泪。看来这丫头是那种不会回顾过去的过失,还会吹着口哨翻越小山的类型。



「现场留有两只仓鼠争斗过的痕迹。饥饿的两只仓鼠将对方当作饲料,而一方获得了胜利,出色地得到了肉。真的非常单纯,而且,Marvelous」



「咦?你刚才说啥?」



「单纯,而且,Marvelous」



初姬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我不懂Marvelous是指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问,于是露出犹豫的表情。看她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而且语气也渐渐不像她的风格,而且多了几分热度。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奇怪。脆弱也好,贫弱也好,像我这样缺乏人性也好,都会天经地义的得到保护,得以存活下去。这一点,无时无刻不令我感受着犹如嘴里嚼着铝箔一样的异样感。然而,当我看到仓鼠同族相食的那一刻,我从中得到了解答,找到了理想的终结方式。身为弱者的我,应该被强者摄取。我人生的答案以及最终目标,就存在于弱肉强食的方程式中。于是,被货真价实的强者——白咲夏子吃掉,便成为了我的夙愿」



——这想必也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我发自肺腑地表示懊悔。



我凝视着初姬的眼睛,面对着她那张布满某种病态阴影的脸,用跟她一样快的语速说道



「你这想法,就像是在憧憬猪圈里的猪。只是,猪不会选择让什么人来吃。因为,猪只能等待某一刻突然遭到单方面的屠宰」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食物。这就是我」



「你这小妮子,说得这么坚定」



——伦家可受不了这么前卫的想法啦。真讨厌。



我酸了一句,可初姬充仍是那副满决意的表情,岿然不动。我叹了口气,换了茶包,将清澈的绿茶倒入两个茶杯。初姬又再次一边发出不雅的声音一边喝茶。



她重重地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这时,她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忧郁。



「可是,姐姐被吃掉了。本应是强者的姐姐输给了本应是弱者的男同学。这种情况,我是不是该被那个同学吃掉呢?」



「要是遵从弱肉强食的理论,不就是这样么?」



我随口回答了她。初姬傻不拉几地想被吃掉,归根结底不干我事。而且,高木君正在接受调查,现在人在监狱里,她们彼此相安无事。初姬就算想被吃掉也没办法实施,应该用不着害怕『吃掉伦家吧』的怪物袭击高木君。初姬点了点头,但立刻又摇了摇头。到底是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