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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她的低喃(1 / 2)



「……父亲,大人?欸,父亲大人?」



「爱丽丝,现在没必要勉强自己说话。你很习惯痛楚,不过就算是你应该也很难受才对。」



「不,没关系的……不说话心里静不下来……真惨呢,真的很惨。黑魔术真是被神圣生物克得死死的。明明使用了『蛋男』,我的手脚还是变得支离破碎。简直像是鹅妈妈的『死了一个男子』一样。不过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太好了。毕竟父亲大人毫发无伤……是这样子,的吧?没有受伤吧?」



「嗯,托你的福得救了。所有人都会夸奖你,说你是一个我不配拥有的好女孩吧。」



「呵呵,那就,好……有父亲大人的夸奖,爱丽丝好满足。没事的。不过,蜥蜴人也偷偷一起进入蛋内,所以厚脸皮地平安无事,真是可恨呢。」



「他好歹算是吾等的协力者,就宽待一些吧。」



「真是,没办法呢……欸,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想要朋友吗?」



「……为何你会这样想呢?」



「因为您似乎想要那个人的理解……所以我想说是不是想跟他当朋友。」



「是啊……不过我看走眼了。他是被剥夺者,却无法期待能够互相理解。」



「绝对不可能跟我们变成朋友的吧,我跟他实在是差异过大的存在。」



「……是这样子,的呢……真寂寞……吶。」



「你一定也觉得很遗憾吧,没能跟她当上朋友。明明是那么期待的。」



「啊,就是这个!对呀,伊莉莎白好过分喔!又是突然生气,老是说莫名其妙的话!明明觉得她可以理解我的痛苦的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当然的吧。因为从她的角度来看,你的存在是在理解的范畴外吧。」



「闭嘴,蜥蜴家伙。下次再擅自开口,我就砍下你的脑袋!不过,是呢……或许她误会了。」



「……误会……吗?」



「就算要搭话,也已经离太远了呢……不过,你漏看了喔。是一样的,伊莉莎白。我跟濑名棹人只是站的地方刚好相反而已,正义跟邪恶都是会轻易变动的事物喔。」



「你一定也会明白这件事的。」



「一定,很快就会的。」



✽✽✽



燃烧的金色光景被红色墙壁覆盖。



伊莉莎白的视野被血色填满。不久后,墙壁表面出现细小裂痕。尖锐声响传出,它们同时破碎四散,之后扩展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光景。



这是建造在树木巨大洞穴里的整洁房间。铺平的地板规规矩矩地排列著数张床铺。树藤开著小花朵,有如窗帘般从天花板垂下。



这是暂时设置在世界树里的临时诊疗所。



避开终焉后,为了防范前所未有的灾难,此处仍然作为因应策略营运著。



周围充满具有消毒效果的气味,然而却不只如此。



是有著铁锈腥臭的──鲜血气味。



伊莉莎白迅速地朝四周张望,床铺之间散落著点点血迹。伤患们僵在角落,他们用惊恐视线望向突然出现的伊莉莎白等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又结束了吗?



脏掉的地板周围有数名治疗师。他们用乾净的布片遮著嘴巴,就这样打扫著。有一人抬起脸庞。向惊慌的其他治疗师下达指示后,她走到伊莉莎白等人面前。拿掉嘴上的布片后,山羊头女性冷静地低喃:



「琉特,没料到你会用这种方式回归呢。应该只有得到世界树本身许可的人,才能从内部进行转移或是反其道而行……压根儿就想不到你会突然出现。」



「艾茵?你也从派遗地那边回家了吗!还有,这些血……究竟发生何事!」



是琉特之妻,艾茵。她说出口的话语让伊莉莎白皱起眉毛。没错,身为「森之三王」住居的世界树内部,不是可以轻松入侵的场所。然而,伊莉莎白他们却被直接传送至世界树内部,被穿著打扮很像「肉贩」的人物传送。



(换言之……可以说那个人取得了世界树的同意吗?)



「亚人一行看起来疲惫不堪,所以让他们前往世界树避难了。说是要立刻返回……而且,我也听说了兽人遇袭的细节。这是需要优秀治疗师的事态,因此我尽快返回了,不过……如同这幅光景所示,我遇上了莫名其妙的事。」



「发生了什么事?艾茵,你有受伤吗?」



「就算是我自己受到的伤好了,你觉得我会放著伤势不管吗?」



「不,没这种事呢……既然如此,是谁──」



「──有一部分亚人反叛了吗?」



伊莉莎白打断琉特的问题如此询问,琉特肩膀倏地一震。



根本用不著思考,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决定要反叛三种族的人,在亚人之中不可能只有亚古威那•耶雷法贝雷多一人。而且世界树是易守难攻的构造。



此处没有预设会从内部受到进攻。这是亚人种第一区域居民与王族,以及高官等人前来紧急避难所导致的结果。对反叛者而言,这是绝佳的机会。就算不容易好了,只要引发混乱成功捕缚「森之三王」就会有胜算。然而……



「艾茵像这样在打扫,就表示成功避开了最糟糕的情况。」



「看样子您似乎已经明白了。在转移后,带领亚人前往滞留者专用区域的路上突然发生反叛。他们抓住赶过来的人之王,开始进攻下半部。其中有数名为了阻止追兵的脚步而选择自爆──不过,在点火前从火种那边切除了炸药。是伊莎贝拉•威卡阁下,跟贞德•多•雷阁下大显身手立下的功。」



余想也是如此──伊莉莎白点点头。虽然一遇到跟伊莎贝拉有关的事就会变成平凡人,但贞德对事物的掌握力与应对方式既冷静又一针见血。要让她心神大乱是很困难的事情。



就算曾是保护对象的人质反叛,贞德也只会不由分说地将其击溃。



「王被救出来了。主战场是贵宾室周围,不过被搬运到治疗室的数人也以病患为人质试图行使武力,所以进行了适当的处置。」



「嗯?也就是说,这里的惨状是你们搞的?」



「不用担心,主要是流鼻血。虽然有几个人吐血,但内脏并未受损喔。」



艾茵轻描淡写地回应。兽人治疗师不会使用魔术,相对的却擅长药草术,而且也熟知三种族的身体构造。另外,虽然伊莉莎白不知情,不过大概是为了在战场时可以应付突发状况,他们也累积了一定程度的训练。是在夫妻吵架时曾经领教过吗,琉特露出了很痛的表情。这也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然而,艾茵的眼眸却罩上阴霾。



「不过,接下来就很复杂了……因为不是所有亚人种都背叛了。」



「……不是所有人?」



「没被告知反叛行动的亚人有很多,以妇儒跟王的血族为主。是吧?」



「嗯,他们方寸大乱,甚至希望我方给予庇护,真是无法理解。现在反叛者大多被关入牢内──对计画不知情的人们,统一被绑缚在广场那边。关于他们的处置,就连『森之三王』大人都难以做出判断。」



艾茵的话语令琉特露出困惑表情。然而,伊莉莎白却领悟到内部分裂的理由。也就是说,「纯血主义」连亚人种都感到无言。以亚古威那为中心的反叛者们为了防止第一级•二级的纯血民全灭,对一部分的同胞隐瞒了人质的情报与背叛的要求。这是认定兽人会放过没参与背叛行动的人们一条性命所做出的判断。



如此一来,就算混血种们败亡,也能留下种族的「根」。



伊莉莎白想起亚古威那的话语。



『保护纯血与维持种族尊严有关──不,没有其他方式。我是这样想的。』



亚古威那思考的毕竟不是个人的幸福,而是整体的尊严。他的家人被抓去当人质,而且对方又提议对自身种族信念有帮助的背叛要求。



不论是谁,都没理由拒绝。



(从亚人的角度来看,亚古威那的选择是「正确之物」。然而却很丑恶又没道理──即使如此,那家伙也不会就此停手吧。)



伊莉莎白思考之际,琉特挂著复杂表情低喃。



「伊莉莎白阁下,我去大牢那边确认一下。另外,也得告知诸位皇族以及『森之三王』亚人的背叛与吾等持有的情报。」



「嗯,是呢……有必要报告。余不适合跟三王面谈,你去吧。」



「那就失礼了……艾茵,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之后再谈。」



向最爱的妻子搭话后,琉特迈开步伐。眺望那道背影后,伊莉莎白忽然察觉一事。为何亚古威那要让琉特同行呢?首先,利用伊莉莎白的部下,也是为了让两人大意趁其不备吧。的确,他的企图成功了。



然而,还有其他重要理由。亚古威那不是透过伊莉莎白,而是将现况的情报给予琉特这名兽人,并且向他表示自己的判断吧。这是提问。



(混血种引发叛乱。人类被背叛了。亚人背叛了──那么,兽人呢?)



他们杀害了两名皇女。然而,就算不帮助混血种,也有可能用加入亚人的形式参战。不同于村庄遭到控制的亚人,兽人没有明确的理由要掺上一脚。正是因为如此,亚古威那亲身向琉特表示了未来的隐忧。



人类引发了悲剧。明明是这样,他们与其他种族的势力差距今后也只会不断扩大。在许久许久之后,少数派会不得已地被吸收。既然如此,由混血种支配,还是由人类支配。



哪一边会好一些,必定得做出选择才行。



人类是没有自觉的排他主义者,其他种族已经有了如此认知。



(究竟兽人会选择哪一边呢?)



伊莉莎白凝视琉特远去的背影,无言地握住拳头。



✽✽✽



来聊聊吧。



这是一个美丽的童话。



三年前,世界残酷地迎来终焉。然而,应该谁都无法改变的命运,却被一人之手颠覆。成就这份奇迹般的伟业的人物,并非英雄也不是勇者。



是饱受虐待而平白死去,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



得到第二次的生命后,原本身为异世界人类的少年,不断累积时而残酷、时而尊贵的经验。就这样在克服了种种战斗后,他得到庞大魔力帮助了自己的重要之人。



顺便拯救了世界。



以自己作为牺牲。



少年背负「神」与「恶魔」,在【世界的尽头】入眠了。在他的活跃下,生者平安无事地免于终结。可以说最大最多数的幸运,无疑是世界的幸福吧。



这是憧憬与愚行,还有爱的故事。然而,就算某人的故事结束,还是有其他事物会延续下去。寿命延长的世界就像这样依旧健在,既然如此,下一场戏的开幕钟声就会重新响起。



就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新故事里的一切──



(──全都很丑恶。)



风猛然拍击伊莉莎白的脸颊,她站在露台上。



这是利用在世界树里面也大大向外突出的枝干而设置的场所。她在那边无言地眺望外面。包围世界树的森林上残留著一道巨大伤疤。那是终焉时弗拉德弄上去的东西。他依旧是个胡来的男人。



尽管内部乱成一片,外面却很平静。鸟群飞在淡蓝色的天空上。



天色已亮,在安稳的寂静里,伊莉莎白开了口。



「那么,你为何要跟过来呢?」



「天晓得……我自己也没办法好好地解释。」



在不知不觉间,艾茵站到了伊莉莎白旁边。她是从治疗室那边一起走过来的。拿掉嘴上的布片后,艾茵用著跟人类不一样的眼睛眺望天空。



有好一会儿响起的只有鸟鸣声,不久后她喃喃说道: